吹梦西州

第2章 未曾谋面的朋友

      曾经有过一个未曾谋面的朋友,暂且叫她小洛,我们相识在一个小众的社交平台,我偶尔在那个平台发发照片,小猫咪和美食。平台上有一个功能叫做树洞,人们来自天南地北,在这个小小树洞里有了虚伪的身份,讲述着自己的烦恼,爱意,日常。


  我常常收到新的故事,此刻我打开这个软件,看到的最新故事是来自念念不忘的小鲇鱼说“明天回家耶耶耶”,这应该是个可爱活泼的小姑娘。我在这个屏幕后面观看来自各地朋友的故事,我和小洛相识于此。


  长时间的失眠,让我习惯在深夜打开这个平台,去看他人的幸福,看别人提别人解决烦恼,我照例在树洞里投递一个小故事,内容依旧是“晚安,愿你有个好梦”。第二日早上来看回复,不出意外都是晚安,好梦,睡个好觉之类的话语。小洛的回复就这样闯入我的眼帘,“这位想要好梦的陌生人,早上好,今日的早餐是咸的豆腐花,这是我第一次吃这样的豆腐花,好奇怪但是不排斥,希望你昨晚睡个好觉起来之后,也去尝一尝咸的的豆腐花”。当时心里想,这应该是咸豆腐花的代言人。


  我是个南方人,从小长在客家地区,客家人都会做豆腐,豆腐花更是家常便饭,儿时外公在做豆腐时总会给我们留一大碗豆腐花,撒上白砂糖,就是儿时最好的早餐。回想起那晚豆腐花,忽而有些馋,起床收拾去附近早餐小摊上要了碗豆腐花,在里面撒上多多的白糖,豆腐花还是配白砂糖最美味了。


  每天晚上我照例在树洞里发着晚安,和小洛就是那一晚的萍水相逢,这个树洞人员流动性大,我不觉得会在碰到这位“豆腐花代言人”,半个多月过去,早晨照例来看看昨日的回复,一条别具一个的回复出现,


  “小凤爪,去试过咸豆腐花没”,是的没错,树洞给我起的名字叫“风风火火的泡椒小凤爪”,熟悉的语调,对标的关键词,是个半月,我又遇到这位豆腐花代言人。她勾起了我的好奇心,当下回复她,与她相互关注,她的主页里充斥着热爱,相对与我这种平淡的生活,她仿若跟这个世界努力过招。


  小洛是一个很明媚的女孩,是的明媚,游走于世界各地,雪山之巅,深海潜游。身着少数民族服饰的她游走于古城,依稀淡白长裙站在丽江的竹筏上,洱海的波光粼粼映照在脸上,隔壁荒芜的分吹起她的发。一个热爱生活且忠于尝试的女孩,我点开了与她的私聊:


  你好啊,咸豆腐花


  你好啊,晚安寄存站


  我们就用彼此的第一印象命名,她游走于世界各地,走走停停,感受世界的同时一边挣钱安排下一个计划。她说,她自小长在村子里,父母重男轻女,她读完初中就没有在读书,进厂打工之后和一个男的爱的死去活来,听信他的话,一起逃离那个落后的地方,走到一线城市,城市的车水马龙,光怪陆离让两人感到迷惘。


  那时年少,她在一个小餐馆当服务员,男朋友跟着汽修店学修车,男朋友踏实肯干,很快得到师傅的欣赏,他们在城市里租了一个小房子,房子不大,男朋友收拾的干净整洁。小洛是个热爱生活的人,买上多肉和不知名的小花摆在窗台,他们的生活越过越好,男友能独挡一面,小洛也离开餐馆,找了些小玩意在集市上摆摊,她长得好嘴也甜,摊位上总有源源不断的客人,男友下班后也常常来帮忙。


  他们的日子就这样继续着,在窗台那盆不知名的小花长出了第一个花苞时,他们搬了新家,那是一个五十平米的小房子,光照很好,一房一厅一厨一卫还带个小阳台。小洛很喜欢带着阳台的房子,男友在找房子时,把阳台放在重点,小洛在网上买了个懒人沙发和小桌子摆上,那盆小花和多肉也被归置在阳台。日子就这样慢慢的过,初冬的时候,小洛会泡上一壶花茶,找上一部剧,窝在懒人沙发上,和男友晒着太阳追着剧,时间就这般慢慢溜走。


  当城市开始管制地摊的时候,小洛被迫下了岗,男友让她留在家中好好休息。


  小洛说,当时是她听过最动人的情话,男友说,以后我养你,你就在家好好窝着追剧。小洛信了,二十二岁的她得到了一个男人最好的承诺,从此开始,小洛在家洗衣做饭,男友的工作越做越好,汽修店的规模越来越大,而他的工资也越来越高。男友也和最初说的那样,将工资全都给小洛保管,阳台的那盆小花因为这几年充足的日照和精心的养护,一年长得比一年好,开的花苞越来越多,小洛上网查,着五颜六色的花叫做太阳花,这名字小洛一听就喜欢,于是便更加精心的照顾起来。


  男友带同事来家里聚餐那天,小洛做了满满一大桌子菜,同事们都夸赞小洛手艺好,此时小洛刚二十六岁,男友二十八岁,但是他已经带着小徒弟。小洛听着小徒弟一句一句喊着师娘,仿若看到他们二人不顾一切跑到这个城市时的样子,年轻人喜爱热闹,男男女女凑在一起讲着工作上的个事,聊着最近来开演唱会的明星,最近网络上的热梗,小洛插不进话,她似乎离开社会这几年,已经跟它脱节了,只能一遍一遍笑着跟他们说,多吃点。


  “小洛姐姐,洗手间在哪,可以带我去一下嘛”这是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,青春活力,简单的白T就能映衬的美,这是男友汽修店新招的财务,长的好看,嘴也甜,几乎时整个汽修店的团宠,小洛从她的身影看出了当年自己的模样。她从洗手间出来,一边走来一边笑着说谁吃了最后一个鸡翅,同时们哄笑她。


  聊着聊着问道小洛“姐姐时做什么工作的”


  小洛大方并且认真的回答“没有工作,是家里的家庭主妇”


  话题拐的有点快,环境突然间安静下来显得有些怪异,男友插话,大家吃的差不多了,我请大家去KTV再玩一下,众人氛围一下被带动起来,随记收拾着往KTV走。


  “我就不去了,家里还要收拾,你们要玩的开心,下次再来家里吃饭”小洛下意识不想参与此次聚会,男友带着他们出去后,小洛一人将房子收拾干净,等待着男友归家。门铃响起时,透过猫眼看到男友已经醉了,送她回来得是哪个女孩和小徒弟。接过男友丢到床上时,她看见男友得白T上有淡淡得口红印。


  这个位置时刚刚送他回来时不小心蹭上的吧,小洛虽然是这样想着,但是心里还是有了一个小疙瘩,默默的去给男友熬起了醒酒汤,男友还是照常回家,照常将每个月的工资交给她,但是小洛就是觉得他们之间有了某些地方变了。是衣服上的香水味,还是口袋里的发圈以及男友归家越来越晚的时间。


  小洛的信任逐渐破裂,她在一个中午带着做好的饭菜去店里找男友,却被告之他出去用餐时,小洛提着饭盒往回走,看到了路边树下拥吻的两个人,小洛手上的饭盒掉到地上,可乐鸡翅在地上冒着热气,小洛看着没发现的两人拍了张照片转头就走。回到家中,小落环视这个家的四周,发现阳台上那盆太阳花有了干枯的样子,是啊,这些日子似乎都没好好给它浇水,几朵小花在风吹过时缓缓摇头,小洛给它浇了水,收拾完自己的东西,将工资卡留下,照片发给男友,转身离开了这个带着八年记忆的家。


  男友看到信息时,第一时间找了小洛解释,无力而苍白,小洛没有接受,男友给她打了六万块钱,小洛没有犹豫的收下并祝她幸福。在小洛二十九岁这一年,她在这个城市尚且没有一个落脚点,她还记得当年奋不顾身跟着男友到这个城市的时候,那时的他们也没有落脚点,但是他们有着彼此。


  花了十几年时间陪男孩成长,这个男孩有了别的女孩,小洛自认为是一个洒脱的人,虽然难过,但绝对不会重蹈覆辙,她始终相信,这种事情有了一次就绝对会有第二次。她走的毫不犹豫,她去了其他城市,她与男友再没见过面,后来听说,男友与那个女孩结婚了。小洛自我嘲笑,再次将十几年的日子狠狠抛到脑后。


  小洛开始满世界跑,做最长的绿皮火车,一路进到拉萨,带上哈达的同时,她感受到心里的释怀。她的脚步踏遍大江南北,一边感受山河壮阔的同时,一边缓缓的治愈自己。路上认识很多人,一起结伴而行,篝火旁大声歌唱舞蹈,50块钱的青年旅馆里有带着不同故事来到这个地方的人,半路拦下的皮卡大叔会送她富含当地特色小玩意,她觉得人生就该如此。


  去认识人,去错过人,想看的风景就该及时去看,而现在再回想起男友的事,她已经不再觉得意难平。一路从南走到北,累了就在某个地方停下,打工,品尝不一样的美食。三十二岁,在这个社会上觉得女性到了该成家的年纪,她在享受自由,享受着做自己。她说,人总要去经历某些事,错过某些事,遗憾某些事,最终去释怀什么事,至此之后,看山是山,看海是海。


  小洛的故事就到这里,她跟我说完“后会无期”时,我看了眼时间,不过上午十点,阳光正好,我将这个场景拍给她看。上午十点,我用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了解了小洛的数十年,我们只是萍水相逢,或许那时的小洛刚好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,而对我这个流浪在树洞被她碰见第二次的“晚安寄宿者”,有了莫名的缘分。


  我没在等到她的回复,她的最后动态更新,是一碗咸豆花,配文,咸豆花吃腻了,准备去一个吃甜豆花的城市


  而后,我失去了她的消息,她的动态慢慢清零,我想她是在跟过去的自己告别了。她是否已经去到了吃甜豆腐花的城市,是否将咸豆花忘的彻底,我无从得知,但是我知道她是自由的,明媚的。


  亲爱的小洛,我未曾谋面的朋友,祝福你永远像早上十点的阳光那样温暖,在路上奔赴时永远自由,在决定停在某个地方时,也真挚的祝福你山海过后,万物皆可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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